1998年底，南京炮兵学院奉命组建军事专家组，赴南亚岛国斯里兰卡执行军事援助任务。专家组由领队郭振汉（兼炮兵指挥专家）、陈伟民（女 翻译）、洪俭（炮兵侦察专家）、肖劲光、和雪君（女 翻译）和戚云芳（炮兵兵器专家）等六人组成。

当年的斯里兰卡连年战乱，政府军为了消灭反政府武装，长期从美英等国购买武器装备。这些武器装备型号繁多、破旧、杂乱，斯里兰卡深受其害。因而对我国援助的武器装备，也存有戒心，有时也对我国援助的武器装备提出质疑。专家组在搞好装备使用培训的同时，还要代表国家回答受援国提出的各种问题。例如，对我们援助给他们的特殊弹种，他们总以为是假的。

为了检验我国援斯武器装备的性能和培训效果，经两国协商进行一次检验性实弹射击。专家组与受援国有关方面一起，拟定了实弹射击计划，并报斯里兰卡陆军部批准。

实弹射击这一天，斯里兰卡陆军炮兵司令，亲自率全军连以上指挥军官到现场观摩，并一改在炮阵地观摩火炮发射的传统做法，直接把人员带到了指挥观察所，观察射击效果、观摩射击指挥。

实弹射击的第一个科目，是炮弹装定不同引信的效力展示，兼观摩跳弹射击。领队亲自指挥。为便于观察射击效果，选择目标区的开阔地为被弹区，对附近的独立树决定诸元。

首发炮弹发射后，只见独立树抖了一下，观察员报告：“命中弹“，随后大半个树冠徐徐掉落在地上。

指挥员判断，这是罕见的“射弹斩树冠“现象！这种现象即使直接瞄准射击，也是罕见的；现在是行间接瞄准射击，火炮距目标十几公里，首发射弹就斩落树冠！罕见！十分罕见！它说明射击诸元十分精确的同时，对射击操作和火炮本身的方方面面技术状况，都是个有力的肯定。

射弹斩断树冠的难度非常大！今天居然在远离祖国的异国他乡，行间瞄射击，发射的第一发射弹就出现了！这种情况，就连我这个有着二十多年射击指挥经验的 “老炮兵”，也很少见到。我心中暗喜！

同样有着丰富经验的斯里兰卡炮兵司令，也意识到了奇迹的出现，带头鼓起掌来，并向我及在场专家组成员表示祝贺；斯军炮兵军官观摩团顿时掌声雷动，情绪高涨。

射击在进行着，一发发炮弹装定不同的引信，在这个靠近赤道的国度的热带纵林地上，扮演着它应有的角色。有的触地即炸，有地钻地而炸，有的跳飞到空中爆炸！有的爆声沉闷，有的爆声宏大而响亮，给人以精神震憾！每一发炮弹都给这个岛国的同行们，带来惊愕和赞叹！原来炮弹还具有这些功能！原来火炮可以这样运用！中国人历害！了不起！中国的火炮装备在这个国度出尽了风头！

第一个科目进行完毕，在赢得异国同行赞叹的同时，“射击成果”我己经成竹在胸！可以对目标直接效力射了。

第二个科目对目标直接效力射。目标由斯军观摩军官指定，中国军事专家组指导，斯军参训学员决定射击诸元、完成射击操作。

经验丰富的斯军炮兵军官，指定远方高地一幅员仅2x2m的独立石作为目标。见指定了这一目标，我对斯炮兵军官伸出了大拇指，同时对他们说：“弹群覆盖目标，肯定没问题！但要把目标打掉，就要消耗足够多的炮弹喽。”话意刚落，射击口今己通过无线电波传到了炮阵地：“全连射击！二号目标，碉堡，瞬发、短延期引信，二号装药，表尺326，向右0-16，4发急促射，放！”！

标准的直接效力射口令！

十多秒后，第一群射弹准确命中目标，“碉堡”被火团笼罩。紧接着更加猛烈的火力，一波接着一波，目标区被暴烟笼罩。观察所掌声此起彼伏。几十秒后暴烟散去，独立石还在，但似乎矮了半截！它那“高昂的头”不见了！这时斯军观摩团里，再次响起了掌声，并且用专家组都听不懂的僧家罗语喊着什么！反正掌声是最易懂的语言，掌声说明了一切。

接下来是直接瞄准射击，这对我们专家组来说，可谓“小菜一碟”。对设置在不同距离上的三个目标，射击结果：全部首发命中，全部成绩优秀，全部弹无虚发。

到这里，两国协商的实弹射击计划，全部进行完毕！我军事专家组等待斯军方宣布实弹射击圆满结束，撤收回营的口令。

就在这时斯军炮兵司令来到我跟前，要求加打中国援助的另一种新型炮弹。

出国前总部有关部门向专家组交待任务时，并没有提到援助这种新型炮弹，而且在国内也没有发射过这种炮弹。因而，这种新型炮弹也就不可能列入培训计划。

不过专家组一踏上斯国的土地，就有斯军下级军官向专家组反映，中国援斯的炮兵弹药中，有一批全部中文标识的弹药，这批弹药不同于其他弹药。斯军对这批弹药有疑惑，甚至有人怀疑，中国也像有些西方国家一样，在援斯武器装备中掺假。

我判断这批弹药可能是烟弹。于是我私下请斯军方的联络员称了这批弹药的弹丸重量，拍摄了弹药箱的外观照片，证实了自己的判断。

但同时我也心存疑惑，在远离祖国的异国他乡，这种炮弹的效能究竟怎么样呢？

现在斯军提出这种弹药实弹射击，目的就是检验中国援斯这批弹药的真假。事关国家的声誉，是打？还是不打？！

打，我自己也没有十分把握！在我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，还不曾见过这种新型弹药，更不要说亲自指挥这种弹药的射击。况且出国前总参外事部门，并未交待这项任务。不打，斯军对我军炮弹的怀疑始终存在。

为了捍卫祖国的声誉，我决心：打！

于是我对斯军炮兵司令说：“今天的《实弹射击计划》是中斯两国外事部门协商制定、斯军最高首长批准的。加打新的科目，有失其计划的严肃性。况且，我们也未对培训班学员，进行这方面的训练，他们完成不了这方面的射击操作。”

听了我的话，斯军炮兵司令十分失望，无耐地说：“那就今天不打？”

看着斯军炮兵司令那无耐的样子，我接着说：“今天司令您亲自带着贵军炮兵观摩团，来到实弹射击现场，表现出对这次实弹射击的高度重视！现在你提出增加新科目，中国是礼仪之邦，这点面子是肯定会给你的。但培训班学员没有进行过这方面的培训，中国专家组为你表演烟弹射击。”

一言既出，驷马难追。我答应进行表演，就必须进行表演！可发烟弹没有射表，如何决定诸元呢？我回想起，其他小口径火炮的发烟弹，大多是借用榴弹射表，这种大口径火炮是否亦可以借用榴弹射表。反正这两种炮弹的弹丸重量是一样的，理沦上是行得通的。

为了排除两弹之间的装药批号初速偏差不一致，造成的落点误差，我把发烟弹的弹丸与榴弹弹丸互换，形成了“烟榴组装弹“（即烟弹弹头+榴弹药筒）和“榴烟组装弹“（即榴弹弹头十烟弹药筒），两种新的组合弹种。我用“烟榴组装弹试射，转榴弹效力射，使两种射弹落于一点，体现了发烟弹用于改善观察条件，提高射击精度的战术技术性能。并巧妙地使用“烟榴组装弹”，排除了两个装药批号初速偏差的误差，有效地提高了诸元精度。

接下来，我们利用斯军带到现场来的新型发烟弹，完成了迷芒射击科目。也许是大口径火炮新型发烟弹的战技性能更好，也许是南亚岛国的海洋性气候，更有利于发挥发烟弹效力，也许是天公作美。最大可能是，新方法有效地提高了诸元精度，出现了炮弹效能叠加效应；烟弹试射转榴弹效力射，两弹炸点十分集中。

总之那天的射击效果达到了极致。在场所有人员，无不竖着大拇指称赞射击效果，称赞中国专家组，称赞中国军队和中国人民！

掌声中斯军炮兵司令紧紧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：“中国人民和中国军队为了世界和平，为了消灭恐怖势力，无偿地给我军援助武器装备，还派来了如此高水平的专家组，给我们培训。你们对援斯武器装备高度负责，对培训效果高度负责的精神，我们十分感动！中国人不像某些西方国家那样，像倾倒垃圾一样，把老、旧、残武器装备卖给我们，使我军将士深受其害！今天的实弹射击有力地说明：中国人靠谱！中国人值得信赖！中国人是我们真正的好明友！”

司令的话音刚落，斯军炮兵观摩团的军官们，簇拥着中国专家组，突然我被他们抬了起来，抛向空中！接下来再抛！一时间专家组成员全都被他们热烈的抬着、抛着！整个山头被热烈地氛围笼罩着！那种感觉特别微妙！

异国他乡的一次实弹射击，有力地证明了中国援外武器装备的可靠性。

在斯国的一次实弹射击，使斯里兰卡军方，完成了对中国援助的武器装备，从怀疑到信任认识过程。

在南亚岛国的一次实弹射击，增进了中国军队和中国人民与斯里兰卡军队和人民之间的传统友谊！

一次实弹射击维护了国威，壮大了军威，收获了尊重！收获了赞美！收获了友谊！收获了信誉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