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桩我少年时耳闻目睹的事。

我认为故事的主人公是共产党员。

1942年6月初，日本鬼子侵占浙江衢州城，我家住所和店面全被烧毁，全家逃往山村躲避。8月鬼子撤退，待城里趋于平稳才举家回城，为生计父亲同亲戚合伙在城南大街开了个小酒店，我因辍学就在店里打个杂。

深秋的一个下午，突然传来“哒哒哒滴哒”的号角声，这是枪毙犯人游街的信号，店里的客人一下子全涌到街上，伸头踮足瞧热闹，我也夹杂在人群里透过缝隙往里瞅。只见两行全副武装的士兵，队列中间押着脸五花大绑两名吓青了脸的犯人，背上插有高高的斩牌，分别各由两位士兵架着，连拖带拉地向城外的刑场走去。

当这一拨过去不久，接着又来了一拨，还是两行全副武装的士兵，中间押了一名个子高高戴手铐的犯人，大约40岁左右，小平头，身穿深灰色的长衫，胸前缝上块写有名字的白布，被打上红色勾勾， 没有插斩牌。只见他从容地以稳健的步伐随队前行。快到我们跟前，隔壁烧饼店饶舌的伙计打趣说：“怎么不吹哒滴哒了？”不料被这犯人听到了，他停下脚步，瞄了伙计一眼说：“想听哒滴哒？你跟我去！”听口音像是北方人，这一下把这伙计吓得不轻，嗖的钻入人群再也没敢露头。

当队伍走过，周围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聊开了，有的说这人真不怕死，死到临头还面不改色一定是个英雄好汉！有的说这个人长得像个读书人，不像犯死罪的江洋大盗……枪毙犯人的话题在小酒店客人中议论了好几天，有跟到刑场看热闹的人神秘兮兮地说，那个书生模样的人是“老共”，因为枪响前有人听到他喊“共产党万岁”了。

当年我14岁，见闻这桩事至今有78年了，但当时的情景经常在脑海里翻腾，不仅记得而且联想了许多。早年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，年仅36岁的瞿秋白被叛徒出卖，在福建长汀刑场壮烈牺牲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“此地正好，开枪吧！”28岁的夏明翰写的《就义诗》“砍头不要紧，只要主义真；杀了夏明翰，还有后来人”。气壮山河，一直为人们传颂。古人云：“慷慨杀身易，从容就义难！” 如果没有崇高的理想和坚定的信念，毫不畏惧地为正义、为真理镇定沉着地牺牲是难以做到的。

他，是共产党员！